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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 秦晏依稀能看清荆谣脸上的神色,他一张小脸还带着稚气, 紧紧闭着眼,讨人怜的很, 嘴微微张开轻轻喘着,不知怎么的,秦晏古井不波的心里突然**起了一圈涟漪,秦晏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悸动,低声唤道:“荆谣……”

荆谣无意识的睁开眼,梦里秦晏正宠溺的抱着他,正同这会儿一样, 迷乱中荆谣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哽咽着伏进秦晏怀里低声道:“哥哥我难受……”

秦晏心中怜意更甚,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低声道:“没事……你这是长大了。”

荆谣初经人事惶恐的很,心里积压了多少年的情谊冲了出来,此刻看着秦晏的脸心里难受万分, 哑声哭道:“哥哥……我喜欢你, 喜欢的快不行了……”

秦晏已足弱冠,春闱将至,马上就要高中的,如今更是连自己的宅院都有了,下面的事也就是娶亲了,这两年总有人提起秦晏的亲事,特别是最近, 荆谣每每听见了心里都如刀割一般,等秦晏娶了夫人,自己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荆谣平日里怕人看出来装的好,现在怎么也绷不住了,抱着秦晏的腰大声恸哭……

秦晏心中大动,连起前事来心中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荆谣这么黏自己,为什么侍奉自己那么尽心尽意,但……秦晏失笑,荆谣才多大?竟这么早就懂人事了么?

秦晏低头看着荆谣心中不禁疑惑,听了这事自己竟没有半分厌恶,却有些……心疼。

起初的时候,确实是想将他当做弟弟的,为他安排前程,许他一份家业,教养他让他长大成人,但后来……秦晏自己也明白,对荆谣的好已经过了界。

若是寻常人,怎么会将母亲留给自己的长命金锁就轻易给了去。

秦晏看看怀里的人,这小狗崽子私下里不知难受了多长时间呢,秦晏心软下来,低声道:“别哭了,我都知道了。”

荆谣顿了下,抬头看向秦晏,脸上泪痕还在,愣了半晌突然清醒过来,猛地往后退去,险些撞到床栏上,荆谣这会儿才明白过来,现在……现在不是梦!

荆谣只觉得腿间一片冰凉,刚才的种种情景回放,自己抱着秦晏亲昵,而后还说了那些话……荆谣眼中尽是惊恐,自己竟然说出来了!

荆谣恨不得一下子咬死自己算了,原本还能昧着心在秦晏身边赖到秦晏成亲的,现在自己梦里昏了头,竟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

秦晏见荆谣吓着了柔声道:“别冻着,过来……”

荆谣心中难受的受不住,在**跪了下来哑声道:“少爷都……知道了?是我痴心妄想,少爷放心……我,我……”

荆谣抄起床边的衣裳,急急忙忙的披上衣裳跻上鞋冲了出去,秦晏哑然,这孩子疯了不成?

秦晏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要出去穿衣裳,还没回过神儿来时只听见前厅百宝格被撞的一声闷响,秦晏心中一惊,腊月天里这狗崽子竟跑出去了!

秦晏心中激起火来,忙下床披了件大氅寻了出去,前面睡在地上的两个值夜的小丫鬟也醒了,迷迷糊糊道:“荆少爷……往西边院子里去了。”

秦晏不欲搅的人尽皆知,不许小丫鬟们惊动人,自己出了门往西边院里找过去了。

这边本是福管家给荆谣准备的院落,荆谣不想去,但他的东西都放在这边,估计是他躲过来了,秦晏心中好笑,刚才还没羞没臊的往自己怀里蹭,这会儿竟害臊了,不想见人了不成?

这边院里没人值夜,里面空****的,只见最里面的耳房里亮着烛光,秦晏走了进去,只见荆谣衣裳已经穿好了,正在收拾东西。

秦晏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大晚上的闹什么?!跟我回去!”

荆谣眼里噙着泪,将一个小包袱系起,转身垂首低声道:“少爷……等天亮了我就回黎州,以后……不会再来烦少爷了。”

秦晏低头扫了眼他的包袱,淡淡道:“拿的什么?”

荆谣抿了下嘴唇,抖着手将包袱打开了,秦晏看了一眼,两件衣裳,一双鞋袜,还有个小小的荷包。

秦晏将那小荷包拿了起来打开看了眼,不过几块碎银。秦晏冷笑:“带着这几两银子就能回黎州了?”

荆谣抹了下眼泪低声道:“以前一两银子都没有的时候……也从尧庙镇跟过来了,这些尽够了。”

秦晏环顾四周,这屋里只有几个小箱笼,被荆谣翻的乱腾腾的,里面只放着些衣裳,没一件值钱的东西,荆谣掌管十里红妆多年,给秦晏挣下了不少银子,每日手里几万两银子进出,却没一两进了自己兜里。

秦晏看看手中的小荷包突然想起来……荆谣其实连月钱都没有。

荆谣身份特殊,他没有主子的月例银子,也没人敢给他发下人的月钱,秦晏平日里顾不上,只想着他掌管着生意,谁缺了银子他也缺不了,现在看……荆谣多年给自己劳心劳力挖心掏肺,过得竟还不如一个下人。

秦晏将荷包紧紧攥在手里,荆谣忽而想到什么,摸了下胸口哑声求道:“这金锁……少爷就让我带走吧,以后……荆谣总得有个念想。”

秦晏心里狠狠的疼了下,忍无可忍,一把将他那包袱扔了,把荆谣揽进怀里厉声斥道:“谁许你走了?!大晚上的折腾个没完!跟我回院!”

荆谣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秦晏,秦晏拉着荆谣就往外走,忽而看见荆谣一只脚光着,想是刚才匆忙跑掉了的,秦晏微微蹙眉,俯身一把将荆谣抱了起来,转身往自己院里走。

荆谣陷在秦晏的狐皮大氅里,暖和的很,脑中混混沌沌的,少爷这是怎么了?这是……抱着自己?

穿过跨院秦晏几步走进屋里,堂屋里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个少爷这是怎么了,秦晏顿了下道:“荆少爷做噩梦吓着了,无事,别瞎叫嚷。”

两个小丫头不过刚十岁,胆子小的很,连连点头,秦晏也没将荆谣放下来,一路抱到里面暖阁里去了。

秦晏一把将荆谣扔到大**,转身将熏笼又点上了,荆谣刚跑了这一趟身上冰凉,缓了好一会儿才暖和过来,秦晏披着中衣倚着床栏冷冷道:“跟谁学的规矩?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管是什么时候,说出去就出去,冻病了怎么办?!”

荆谣缩在被子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又害怕又有些希冀,少爷……好像没那么生气,也……没怎么厌恶自己?

荆谣小心的抬头看秦晏,秦晏依旧是冷着张脸,刚才的情景还在眼前,秦晏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有什么话不能早点跟自己说么?非要憋着受罪!让自己……也跟着心疼。

秦晏闭了闭眼,原本以为不会对谁动心的,谁知竟为这小东西破了戒。秦晏深吸一口气,淡淡道:“什么时候动了心思的?”

荆谣咽了下口水,不敢撒谎,小声道:“两……两年前,那日……衡大哥来跟少爷说先生和梁王的事,我……我其实听见了,之后……就明白了。”

秦晏失笑:“那会儿你才多大?”

荆谣低头没说话,秦晏叹口气:“那时怎么不跟我说呢?”

荆谣摇了摇头,秦晏坐到**来在他头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下,道:“若没有今日这事,你是准备永远不告诉我了?”

荆谣抬起头来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我自己走了岔路就罢了,怎么能……再说不可能的事,说了少爷没准当即就将我赶出去了,我……舍不得少爷。”

秦晏心中狠狠的疼了下。

荆谣从一开始,就是在打一场没有结尾的仗,跟在自己身边这些年,没有落到一点好处,还舍了一个心给自己,不知别人如何,秦晏自认鄙薄,是是做不来这样的事的,而荆谣对自己,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要过一点回报。

时隔多年,秦晏看着眼前畏缩在锦被里的荆谣忽然想起了那年蜷在马厩里的那个孩子,秦晏心头一动,这辈子大约再也不会有什么人会这样对自己了,唯有荆谣,只有荆谣。

秦晏心中轻叹,前世的业障不成?怎么就让这么个小东西拴住心了呢?前事一一在眼前闪过,秦晏几乎也分不清了,大约……也是早就喜欢上了,荆谣待他的好都刻在了心里,日雕月琢,滴水石穿,心再硬也被他打动了。

秦晏一把将荆谣拉到怀里来,轻声叹:“狗崽子……”

“少……少爷……”荆谣眼睛睁的大大的,抖着手不敢碰秦晏,秦晏撩起他的头发来轻笑:“刚把哥哥叫顺口了,怎么又改了?找打呢?”

荆谣心中砰砰跳个不停,少爷……这是也喜欢自己的意思吗?

秦晏抬手将荆谣脸上的泪痕抹了,低头在他眉间亲了下:“以前我待你不好,没早早看出你的心意来,以后……我定然不辜负你的心意。”

荆谣几乎已经傻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将头埋在秦晏怀里“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秦晏笑了,搂着他轻声哄慰,荆谣怕惹秦晏心烦哭了几声就拼命忍住泪意,低声哽咽,幸福来的太突然,荆谣一时间无所适从,秦晏心中了然,轻声道:“我现在许下你什么只怕你都不信,你且往后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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